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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:婚前心中思量釋(修改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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蔡威倒真沒想著把郭嘉怎麽著。雖然他對這個搶了他二姐的男人相當不滿,對郭嘉的更是討厭得到了連見都不想見的地步,但在一旁目擊了自家二姊的表現後,蔡威還是瞇眼咬牙讓文進出去了。

郭嘉是直接被文進帶到了後院。

一個十三歲的魁梧少年看郭嘉進來,抄起一把兩石的大弓,從背後箭囊抽出一支羽箭,挽弓放弦,箭如流星,“嘟”的一聲釘上了箭靶的中心點。少年轉過身,單手把弓往郭嘉面前一杵:“在下魏虎,請教郭先生箭術。”說完下巴一擡,挑釁地看著郭嘉

郭嘉轉看向文進。

文進手一伸,做了個“請”的手勢:“進受人所托第一件事,乃是考教奉孝先生禦射之術。”

郭嘉眼含笑意也不接弓,直接攤開雙手:“嘉手無執箭之禮,臂無張弓之機,若比此道,嘉甘拜下風。”

文進眉頭一皺:“還未比試,奉孝先生如此認輸,豈不妄自菲薄?”

郭嘉滿不在意地笑著擺擺手:“人貴自知。”

文進聽了低頭思考了一會兒,再擡頭時又掛上了有禮的笑:

“素聞奉孝先生善奕,進受托的第二件事和下棋有關。奉孝先生不會又先認輸吧?”

郭嘉抱臂而立,長眉一挑:“你可以說說看。”

文進笑著拍拍手,三個十一二歲的少年手裏各自捧著棋盤棋子從一旁轉入,在文進身後站定,兩眼放光看著郭嘉,神情裏全是躍躍欲試。

郭嘉對著炙熱的挑釁之光恍若未覺,只詢問地看向文進。

文進指著棋盤挨個介紹:“象棋,軍棋,圍棋,請奉孝先生任選。”

郭嘉一楞,手在象棋和軍棋見來回指了指:“這兩種棋是如何來的?嘉竟從未沒聽說過。”

文進耐心地解釋說:“前者聽嫵姐姐說是昔日淮陰侯率軍伐齊時,為激勵士氣所創,只這一說具體已經不可考,想是嫵姐姐杜撰的也未可知。後者是她弄來給我家主子解悶玩的。”

郭嘉聽著眼一閃,手指象棋:“就它了。怎麽玩?有什麽規矩嗎?”

文進簡略地把象棋規則說完後指指端著象棋的那名少年跟郭嘉介紹:“跟您下棋的這位叫法正,扶風人。”接著轉身對法正不著痕跡地提醒:“阿正,這位就是潁川郭奉孝先生了,聽說奉孝先生棋風多詭,你要向他多多請教才是。”

法正點點頭。面色沈穩走向前,把棋盤放在不遠處的大石上以後平靜地轉身沖郭嘉躬身抱拳施禮:“奉孝先生,請多指教。”

郭嘉笑瞇瞇地擺手道了句:“不敢當。現在就開始嗎?”

文進瞧瞧法正,在得到對方的點頭後從袖子裏拿出一柱香插在土裏,用火石點燃後對郭嘉說:“忘了跟奉孝先生講:四分之一柱香以內,先生若是沒有將軍,這盤就算先生輸。”

郭嘉撩起衣擺坐在石上,邊挽袖子邊掛著笑意說道:“好苛刻的規矩。若是郭某真的輸了會怎樣?”

文進一邊幫著擺棋子一邊愜意悠閑地回答:

“那要看先生怎麽輸了。四分之一柱香以內平局做結,先生當離開蔡府,更改婚期,三年以內不許上門。若是棋局未完或者被將,則只能說先生才幹還配不起嫵姐姐。文進到時自會跟主子如實匯報,至於主子如何定奪,那就不是進能揣度的了。”

郭嘉了然地點點頭,帶著興味地搓手看著棋盤,語氣真摯:“相當有意思的賭局。”

法正聞言眉頭一跳,看看郭嘉後又轉看向文進。

文進安撫地沖他笑笑,單手下劈,做了個“不用客氣”的手勢後朗聲宣布:“開始。”自己立在一旁仔細地看著兩人下棋,眉目表情也隨著棋局變幻:

法正幾乎立馬進入狀態,出車跳馬,有條不紊。和他平日棋路很是相似,應該算是正常發揮。讓文進擔憂的則是郭嘉那邊,這位先生在上手後一反往日快棋作風,開始不緊不慢推炮進車,但仔細瞧卻發現他那些棋子落得零零散散,被法正制約打壓,各棋子間看不出絲毫協作之力,作用也有似於無。

文進很是迷惑:按說不應該呀,郭嘉怎麽會犯這種以己之短攻人之長的低級錯誤呢。直到時間過半的,文進看著法正所執紅棋多半過河,一副大舉進攻模樣時才恍悟:上當了。

郭嘉棋路一轉,零零散散的棋子一反前態,仿佛才意識到自己作用:對著法正空虛的後方,竟屢步險招,奇兵深入。支士別馬,丟車保帥,以車易炮。

文進咋舌不已:好一個大膽瘋狂的棋路!不著痕跡的布局、恰到時機的反擊、不惜代價的取勝。當郭嘉比法正提早一步雙炮將軍,結束棋局的時候,文進連一點意外都沒感到。

法正很認真地對著被抽掉“將”的殘局思考了一會兒,心有所悟地點點頭,擡眼對著郭嘉一抱拳:“多謝奉孝先生指教。”然後轉眼看向文進:“這局我輸了。”

文進擺擺手:“沒關系,輸了就輸了,沒什麽大不了的。先去歇著吧。”

法正皺皺眉,沈默地點點頭,臨走抱了棋盤,對著郭嘉點頭一禮後退下。

文進坐在剛才法正的位置上:“奉孝先生以為阿正棋力如何?”

郭嘉微笑,垂下眼緩緩吐出一句不知是對棋力還是對為人的評價:“可造之才。”

“借奉孝先生吉言,我這先替阿正謝過奉孝先生了。只是受托之事未完,還要麻煩奉孝回答進幾個問題,進也好回去交差。”

郭嘉閉了閉眼睛揉揉額角笑道:“但講無妨。”

文進站起身,表情認真,目光灼灼地盯著郭嘉:

“郭先生,常言道:衣不如新,人不如故。嫵姐姐將來進門,若是和您府上那兩位故人發生了爭執,您預備怎麽樣呢?”

郭嘉眼都不眨,理所當然地回答:“即是當家主母,自有權力處置府中人事。我無需幹涉。”

文進聞言垂目不語,好一會兒方道:“在下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即便和您結親的不是嫵姐姐,你也一樣不會幹涉?”

郭嘉斂了笑意,沈著聲認真地說道:“嘉從未想過郭府將來之主母會是蔡嫵以外之人。”

文進接著問:“人言嬌妻美妾,齊人之福。郭先生可否告知您是否也曾艷羨此種境遇?”

郭嘉眉一挑,帶著閑適把手往後一撐,扭頭笑瞇瞇地回答:“*美之心人皆有之嘛。”

文進瞇眼,口氣有些不善:“那是不是說,郭府有朝一日也會新人換舊人,郭先生到時只聽新人笑,不見舊人哭?”

郭嘉聞言驚詫地睜了睜眼睛,驀然失笑出聲。過了會兒才收起笑意一本正經說:“嘉的答案在提親貼上。”

文進不置可否冷笑了一聲:“人心易變。先生這會兒再多的保證都假的很。奉孝先生可否能答應一個我們條件:無論如何,嫵姐姐將來在郭府,主母的體面和地位無人撼動。”

郭嘉袍袖一揮站起身,字字清晰:“我答應。”

文進紋絲不動地緊盯了郭嘉:“有勞奉孝先生了。進已經問完,這就送奉孝先生出去。”

郭嘉臉上認真一收,笑瞇瞇道句“有勞”。就跟在文進身後外走。

到後院大門的時候,文進止步對郭嘉說:“進還要回去交差,只能送到這裏了。噢,對了,我家主子還有句話轉告先生:不管怎麽說,我就是很討厭你。搶我二姐這事,我會記一輩子。”

郭嘉聽了以拳抵唇,輕咳兩聲掩飾將出口的低笑。

文進滿臉不以為然地看著郭嘉,好心提醒道:“我家主子真的是既記仇又小心眼兒。先生還是不要不當回事的好。最後提醒先生一句:其實以嫵姐姐為人來說,主母的體面那些事她是不在乎的,她真正在乎的從來都只有人。進今日言盡於此,先生請吧。”

郭嘉笑著沖文進抱抱拳:“多謝。”然後在文進的目送下轉身離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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蔡嫵在郭嘉被文進叫走後就被自家哥哥嫂子抓了包。先是哥哥給了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後很不厚道的臨陣脫逃了,再是被嫂子劈頭蓋臉說了一頓。

訓完人,陳倩又不甘心地問道:“你都跟他說了些什麽?”

蔡嫵絞著小帕子,老老實實把當時情景覆述一遍。

陳倩聽完一把敲在蔡嫵腦門上恨鐵不成鋼^地道:“你瞧瞧你那出息,你跑出去的時候不是挺厲害嗎?怎麽到了眼前就凈說些沒用的?”

蔡嫵捂著腦門,委委屈屈地小聲申辯:“我也不想啊。可誰知道到他跟前一對上他眼睛我……我就頭腦發懵,言辭緊張?根本搞不清楚我到底在幹嗎。”

陳倩瞪了蔡嫵一眼:“你呀,你讓我說你什麽好呢?你們兩個當時就這麽說的?沒其他的了?”

蔡嫵點點頭:“就是這些沒其他了。”

陳倩扶著後腰皺皺眉:“不對,我怎麽感覺哪裏怪怪的呢?你們這樣哪像是兩口子在對話啊?”

蔡嫵有些失落地垂下眼,語氣悶悶地說:“我知道。他剛才可能真的是在逗我吧……或許他對我……責任多過那種喜歡。”

陳倩抿抿嘴,輕嘆口氣拍拍小姑子肩膀安慰道:“沒事兒,就算不是那種咱也不怕。反正他早晚都是你夫婿,你有一輩子的時間把它變成那種喜歡呢。”

蔡嫵擡眼對著陳倩笑笑,語態酸澀:“其實……我以前見過他。在咱家門外施粥的時候,那會兒他才十四,身邊還站著一個氣度儒雅的美男子。我也不知道當時怎麽會一眼就看中他了。倩姐姐,你說這是不是挺沒羞的?”

陳倩心疼地摸摸蔡嫵腦袋,笑著調侃:“什麽沒羞?當年你攛掇著阿婧撮合我和你哥時說的那句話時什麽……叫什麽……‘哪個少年不多情?哪個少女不懷春?’呵,那會兒我都快被這話羞死了,你居然還面不改色一本正經地念叨。怎麽這會兒臉皮薄了?唉,說起來這也是我們疏忽,這麽長時間難為你一個人把這心思存心底。我一直以為你跟管休……算了,都過去了,不說他了。”

蔡嫵低了頭揉著手帕,嘴角拉了一個苦澀地笑,沈吟良久終究問了句:“管哥哥他……還好嗎?”

陳倩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,咬咬唇努力掩飾著話中的不確定:“還好吧。聽說是在北邊一位姓公孫的將軍手底下。公孫將軍倒是頗為賞識他的。”

蔡嫵揉手帕的動作一頓,眼神有些茫然,喃喃重覆:“公孫?”

“是姓公孫吧?你哥說過許久了,我記不大清。要不就是長孫?反正是兩個字的覆姓。”

蔡嫵順勢往北方掃了一眼,攥拳頭思索片刻後轉身跟陳倩說:

“嫂子,我先去書房一趟。”

陳倩不明所以,也沒阻攔,只笑著甩甩帕子:

“去吧。哎,等等,一會兒郭公子離開的時候你是不能相送,可有什麽話要帶的?”

蔡嫵頓住腳,眨巴眨巴眼睛,歪著腦袋思考了一下,終於靈光一閃,探著身子小心翼翼地試探道:“要不,你讓哥哥問問能不能寫信?”

陳倩臉一拉,差點兒把帕子甩到蔡嫵臉上。當嫂子的咬著後槽牙小聲告誡:

“你傻的呀?這是私相授受!你讓人郭公子將來怎麽想你?你膽子不小!”

蔡嫵遺憾地攤了手,小聲申辯:“本來也沒抱太大希望,只隨口問問嘛,不成就算了。”

陳倩氣呼呼地瞟了小姑子一眼,四處張望了下,看周圍沒人,壓下嗓子:“這話讓你哥私底下帶,下不為例!”

蔡嫵得逞地吐吐小舌頭。給自家嫂子一個梨渦淺笑後,才招呼遠處站著的杜若往書房趕。

等一進去書房門,蔡嫵就走到書架前扒拉出那卷被她自稱“黑名單”的絲帛。

手指劃過絹上內容,蔡嫵眼睛定格在“公孫瓚:討董,幽州,敗於袁紹”上。

蔡嫵眉頭緊皺地盯著那幾個字,腦子裏努力的回想歷史上公孫瓚手下部曲信息。可惜想來想去她也沒記起絲毫情節:十幾二十年前瀏覽過的史書如今已是記憶模糊,若沒有黑名單的提示,她根本不知道這些人有過什麽。就算拿著黑名單,她發現自己也還是無力的一個:有些人,她避不開;有些人,她幫不了。

蔡嫵迷茫地擡頭正好看到瞧著自己一臉好奇的杜若。心裏更是五味雜陳:杜若姑娘平日裏很穩,很靜,對於幾年前那些事從未曾提起。只是從她偶爾看著窗外失神的眼睛裏,蔡嫵多少還是猜到她的心思。窗外書房前的秋海棠曾是管休最常經過的地方。從那裏一眼就能看到窗邊練字的她自己。

蔡嫵苦笑地搖搖頭,手抓著絲帛越來越用力:管休於她曾是青梅竹馬,曾是理想良人,是她想過要出嫁的對象,是她這一世的懵懂初戀。可她如今卻不知道自己該拿這事怎麽辦?無數人幻想穿越風生水起,卻哪裏知道即便換了時空,生活還是生活,照樣有坎坷崎嶇;日子還是日子,一樣有平淡糾結。

蔡嫵低頭盯著被抓出痕跡的黑名單,忽然覺得分外諷刺:說什麽躲著避著?談什麽疏離淡漠?人和人情感哪裏就非得像條框一樣定死了呢?一紙名單束了她手腳幾年,她竟然沒有悟透“活在當下”這四個字的內裏?著相了,她又著相了。鉆了牛角尖,看不透所謂生活就是問題疊加,哪有真規劃好如攻略一樣照本宣科?

想到此蔡嫵垂眼自嘲笑了:招手叫杜若拿來火盆,擡手松指,那卷伴了她四五年的絲帛如風中雲蝶,飄悠悠赴上火焰,化成灰燼。

杜若看著蔡嫵滿眼的不解:那是姑娘曾經很寶貝的東西,誰都不讓碰。這會兒說燒就燒,會不會將來後悔?

蔡嫵卻擡起頭沖杜若露出一個釋然的笑。

“沒用的東西,還是燒了的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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